金兰奖颁奖典礼的后台像个被打翻的珠宝盒，水晶灯的光碎在每个人的肩头，空气中浮动着香槟的甜气与高级定制香水的馥郁，混着记者们相机快门的咔嗒声，织成一张名为“名利”的网。
苏清晏刚从聚光灯下走回来，指尖还沾着最佳女主角奖杯的凉意。那座镀金奖杯被她随意地托在掌心，杯身映出她平静无波的眼——与台下粉丝的沸腾、同行的艳羡不同，她脸上甚至没什么笑意，仿佛手里攥着的不是娱乐圈最顶级的荣誉，只是块寻常的水晶摆件。
“我的祖宗，快收起来！”经纪人林姐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，不由分说地将一件烟灰色羊绒斗篷裹在她身上，又把奖杯塞进她随身的手包里。那包是低调的黑色荔枝纹皮料，看着不起眼，却足够结实，是二哥苏明宇特意让人做的，说是“免得你拿个玻璃碴子都磕磕碰碰”。
苏清晏顺从地拉了拉斗篷的系带，遮住旗袍领口那几枝银线绣的兰草。她今天穿的改良旗袍是大姐苏清越选的，白色真丝衬得她肤色胜雪，裙摆刚及膝盖，露出的小腿线条利落，在一众露肩亮片裙里显得格格不入，却偏偏有种静水流深的贵气。
“庆功宴推了，采访也都拒了，”林姐一边替她挡开涌过来的祝贺者，一边快速交代，“车在消防通道那边等，咱们从后门走，你哥的人已经在路口接应了。”
苏清晏“嗯”了一声，目光掠过人群里几张熟悉的脸——有曾经嘲讽她“没背景还想往上爬”的制片人，有抢过她第一个女三号角色的当红小花，此刻都堆着热络的笑，眼神里的算计几乎要溢出来。她垂下眼睫，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淡漠。
三年前入行时，她不过是陪发小赌气。发小说“你这种养在温室里的娇小姐，肯定熬不过三个月”，她便偏要试试。从只有一句台词的丫鬟，到今天站在领奖台上，她靠的从来不是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，可这圈子里的人，总爱用自己的尺子丈量别人。
走到消防通道口时，一个满身酒气的身影突然晃了出来，拦住了去路。是王氏影业的王总，圈里出了名的爱钻空子，此刻脸上堆着油滑的笑，眼神黏在苏清晏身上：“苏小姐，恭喜恭喜啊！今晚这奖拿得漂亮！”
他往前凑了半步，带着酒气的呼吸几乎喷到她脸上：“我那新筹的电影，女主角非你莫属，晚上赏个脸，咱们找个安静地方细聊？”
苏清晏下意识后退，指尖已经摸到了包里的微型报警器——那是大哥苏明远硬塞给她的，说“对付杂碎不用讲客气”。她正要按下去，一道冷冽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，像冰锥刺破了黏腻的空气。
“王总。”
男人站在通道阴影里，身形颀长，黑色西装的肩线挺括得像用尺子量过。他没看王总，目光落在苏清晏被斗篷遮住的手包上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：“听说王氏影业最近在谈银行贷款？巧了，陆氏刚收购了那家银行的最大债权。”
王总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，酒意醒了大半。他当然认得这个人——港城陆氏的掌权人，陆庭州。这位爷是真正的资本巨鳄，传闻他一句话就能让半个东南亚的股市抖三抖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
“陆、陆总……”王总的声音都在发颤，“您、您说笑了，我就是跟苏小姐道个贺……”
陆庭州这才抬眼，黑眸深不见底，像结了冰的寒潭：“我的人，你也敢动？”
“人”字咬得极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。王总吓得腿一软，几乎要跪下去，连滚带爬地说了句“抱歉”，转身就没了影。
消防通道里瞬间安静下来，只剩下应急灯微弱的绿光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陆庭州往前走了两步，身上的雪松冷香驱散了残留的酒气。他比苏清晏高出一个头还多，视线垂下时，能清晰地看到她斗篷下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，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。
他刚才在颁奖台侧面看了很久。这个女人领奖时说“感谢各位，后会有期”，语气平静得像在告别，那双眼睛里没有对名利的渴望，只有一种阅尽千帆的淡然。这种淡然，在光怪陆离的娱乐圈里，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冷玉，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心里。
“苏小姐，”他开口，声音比刚才对王总时低了些，却依旧带着掌控者的从容，“我是陆庭州。”
苏清晏抬起眼，迎上他的目光。她在财经杂志上见过这张脸，照片里的他总是眉头微蹙，眼神锐利如刀，此刻真人站在面前，压迫感比镜头里强十倍。她知道陆庭州是谁，也听过关于他的无数传闻——冷血、腹黑、把一切都当成可以算计的筹码，包括人。
“陆先生。”她的声音很淡，甚至没带什么情绪，只是往后退了半步，拉开距离，“刚才的事，多谢。但我想，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陆庭州挑眉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，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，明明看着纤细，却藏着不容侵犯的骄傲。
“未必，”他看着她紧抿的唇，突然生出点逗弄的心思，“陆氏刚成立了影视部，我觉得苏小姐……很有投资价值。”
苏清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，冷得像冰：“陆先生的‘投资’，我消受不起。”她顿了顿，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，“毕竟，谁也不想成为您棋盘上的棋子。”
说完，她没再看他，转身拉开消防通道的门，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间的回响里。
陆庭州站在原地，看着那扇缓缓合上的门，非但没恼，反而低笑了一声。他抬手摸了摸唇角，黑眸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。
棋子？
他想，这个叫苏清晏的女人，或许会成为他唯一不想放在棋盘上，只想藏进怀里的例外。